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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布時間:2024-04-01 13:26
“往日下午打完劇本殺,晚上還能跟朋友約個飯,現在動輒8個小時起步,在劇本殺門店還得吃兩頓外賣,簡單的故事翻來覆去地復盤”,劇本殺愛好者張馳說道。
張馳從2023年開始接觸劇本殺,陸續打過700多個本子。過往4個小時的劇本殺,雖然在工作日,他也能下班去玩一局,最瘋狂的時候“一天打一本”。
但今年,張馳玩劇本殺的頻次開始減少。他直言,當前動輒就是城限本(劇本限量出售給一個城市的少數店面)、獨家本(劇本只銷售給一家門店),價格變貴、時間變長。萬分是,劇本靠一些機制恐怕線索缺失來拖延時間,或然不斷加設定來達到反轉效果,簡直是花錢買罪受。
劇本殺切中了4~20人的陌生線下社交市場,在大陸發展早已7年有余。最巔峰時期,從2023年到2023年4月份,國內劇本殺門店數量從2400家飆升至4.5萬家。在線下,一棟樓里十幾家劇本殺店密集鋪開,也屢見不鮮。
相比于密室逃脫的百萬添加,這曾是一項低成本、高收益的賽道。一個編劇允許靠爆款劇本短期內獲得百萬收益,店家最低填補十萬就可以開張營業,發行端更是“躺著賺錢”。
算作年輕人休閑社交娛樂方式之一,劇本殺為何開始“失寵”?當下已經涼透了嗎?
客流斷崖式下跌,有店家虧損300萬
劇本殺也曾有過高光時刻,格外疫情期間,這是年輕人為數不多的娛樂活動。一位劇本殺店主對Tech星球表示,2023年跨年的晚上,很多不回家的年輕人涌入門店,當晚客流暴增三倍,達到200余人,按照最低150元的客單價,一晚上就可以收入3萬。
但疫情放開后,很多店并沒有迎來想象中的客流暴增。高月是一家劇本殺品牌主理人,今年關掉了三家劇本殺門店,虧損了三百余萬?!傲髁垦鼣?、再腰斬,大不如昔日?!备咴抡f,他的門店1200多平米,共14個房間,旺季時候一個月最高600車(“一車”即一組玩家),單店營業額最高到40萬元左右。到2023年,單月場次從300車下滑到200車。
在各大平臺上,劇本殺門店轉讓、閉店,劇本低價甩賣的帖子屢見不鮮。
多重因素導致了客流減少,高月說,劇本殺本質是一個服務行業,店家供給劇本和場地,用戶的體驗,平常與同車玩家、DM(劇本殺主持人)、劇本質量息息相關。
在劇本殺爆火的幾年時間里,已經對用戶兌現初步教育,篩選出一部分劇本殺愛好者。并且,出于行業門檻較低,在魚龍混雜的門店中,很多新用戶體驗初次體驗較差,影響了他們后續復購。
更何況,隨著疫情放開,年輕人娛樂方式變多,都可以產生對劇本殺的替代性。
如高月平時,一些劇本殺店主正陷入兩難抉擇。店內的老用戶對劇本殺要求越來越高,他們期許玩時間更長的大型機制本、邏輯推理本,也許是演繹格外充實的情感沉浸本。
因此,門店倘若想方設法還是照舊盈利,并且努力留住老用戶,就會采購更多比例的高價城限本。一套盒裝本價格普遍在500元左右,而一套城限本的價格則2000元左右。這也會形成惡性循環,新玩家更難再進來。
但即便如此,高月的門店此刻也是勉強維持。源于城限本意味著需要更多的人力成本、道具成本,以及人員使用用意、單店坪效都會降低。一場8個小時的劇本,DM一天只能接兩場甚至一場劇本殺,房間的翻桌率會大幅降低。
還有一部分店家依舊堅持以盒裝本為主。今年初,劉清加盟了一家劇本殺品牌,門店位于大學城附近,只供應客單價較低的盒裝本,滿足目標學生群體需求。
但不到半年時間,就虧損了40萬。在劉清看來,盒裝劇本殺不具備唯一性,這意味著用戶忠誠度也較低,他們可以隨時去其他打出更低價格的門店。
“開劇本殺門店往后,沒有一天是睡好的”,劉清說,劇本殺生意平時在下午到晚上,平均每隔10天就會收到用戶發出的差評,熬夜的DM不僅沒有掙到多少錢,還要去給用戶道歉。
除此之外,300平米的門店,房租成本太高,裝修也投入了十幾萬,如果面積抑或小一些,怎樣能回本。但比起將來維持低利潤運營,劉清選擇閉店重新探求創業賽道。他在社交平臺上發起“0元轉讓”,祈望大概收回一部分租房押金,減少損失。
變味的展會,賣劇本全靠“吹”
變化也發生在劇本殺的上游。劇本展會,是劇本發行方和劇本殺店鋪互動、買賣劇本的嚴重渠道。發行方在展會上帶來新劇本進行宣傳,而店家則可以參與內測和選本。店家為了采購到優質劇本,一年當中需要擠在幾十個人山人海的展會中。
璐璐是一家劇本殺發行工作室主理人。她告訴Tech星球,往時是“店家太多發行不夠用”,展會是賣方集市,發行帶到展會上的劇本,都被賣家一搶而空。從劇本創作到最終上市的時間,平時是3個月創作一個劇本,然后兩個月測本,半年時間就允許將幾十萬輕松收入囊中,如果發行工作室持有多名編劇,那就是幾百萬的收入。
這也吸引更多人創辦劇本殺發行工作室。甚至是,劇本殺店家、玩家只要會寫劇本,購買一張幾千元的展會門票,將打印好的劇本參展,就可以成為發行。
但隨著供給不斷投入,展會已經是買家市場,甚至顯出參展方大于劇本殺店家的現象。
一方面,滋生了劇本殺宣發這一職業。璐璐介紹,宣發就是把劇本信息分發給其朋友圈里的店家,同時招募到足夠的店家去參與劇本上展前的公車、私車測試。
璐璐說,劇本殺宣發從業者年齡常日比較低,很多都是學生群體。這也并不是售賣崗位,他們不需要對劇本最終銷量負責,只負責幫你“吹”本就可以。
如今,對劇本殺發行而言,劇本質量甚至都允許排在第二位,宣發變得越來越關鍵。璐璐介紹,一名宣發人員的平均成本在5000元左右,高銷量劇本每天需要請更多宣發人員。除此之外,很多大型發行機構還會在短視頻等平臺上,高價付費投流。
當客流的銳減影響到發行端,宣發成本又居高不下,他們只能從劇本創作端縮減成本。璐璐決定放棄高成本的全職作者培養,也退掉了租的辦公室,開始與兼職作者對接互助。
展會另一亂象是“口嗨本”的誕生?!翱卩吮尽逼綍r是指作品實現度通常只有不到30%,現場就靠劇本框架、結構,比拼誰“吹”的更厲害。這也就導致,劇本殺店主在劇本到貨后,才知道劇本的真實水平。
很多時候,店主們甚至不可按時收到劇本,常日在展會購買的本子,可能一年后才會收到,發行方美其名曰“在打磨”,其實是團隊在后續創作完整劇本時,表現各種問題。背后本質上,是發行帶著不成熟的劇本去展會圈錢。
劇本殺發行,也正逐步成為頭部發行機構的財富游戲。很多頭部發行機構,會進行捆綁式售賣,店家設法購買一個爆款劇本,需要同時購買其他劇本,也會形成類似俱樂部模式,店家交一定的年費才能購買到熱門劇本。還有部分發行方,開始憑借他們的劇本資源去吸引新手玩家加盟。
劇本殺的“破圈”困局
劇本殺行業正面臨著多重挑戰。一方面,是“老用戶退坑、新用戶進不來”的難題。隨著城限本規則發生變化,從只授權給一個城市的三、四家門店,到可以授權至幾十家門店,內容質量也開始參差不齊。
這意味著,劇本殺玩家的試錯成本加上。劇本殺愛好者張馳表示,最早都是便宜的盒裝本,雖說遇到爛本,也不是很介意。但此刻,動輒10個小時的劇本,相當校驗內容故事,他遇到過很多畫蛇添足的爛本,還有店家為了提高價格計劃多個NPC現場尬演,玩一天劇本殺,仿佛在坐牢。
一位退坑的劇本殺玩家就在社交平臺表態,時長、難度擴大,經常呈現后半程掉線狀態,打本熱情大幅降低。
另一方面,是人才的流失。在劇本殺行業里,通常的共識是,最值錢的東西其實不是劇本,而是主持人,他們是提升用戶體驗的緊要變量。但隨著客流減少,DM也在流失。
一位二線城市的劇本殺DM就對Tech星球表態,收入由“底薪+提成”模式,熬夜通宵是常事,帶一個10小時的劇本殺,也就100元提成。對身體的消耗,與收入水平并不匹配,最終,他選擇離開這個行業,“熬不動了”。
然而,劇本殺行業依然閃現著野蠻生長的一面。劇本殺作者阿倉告訴Tech星球,因為入行門檻較低,行業內充斥著一些想方設法賺快錢但本身能力不足、人品不佳的優良發行,作者填補海量時間成本進行創作,在本子發行后卻一無所獲,最后不得不與發行對簿公堂,這在業內屢見不鮮。
阿倉的第一部作品就曾經發現過被發行虛報授權門店數量等問題。身為作者,除了需要具備寫作能力,還要甄別發行。為此,她雇傭了一個常年法律顧問,為她撰寫、審理合同,“既然還想在業內深耕,就只能靠這樣的法子,為自身保駕護航?!?/p>
今年由她創作的盒裝劇本《洗劫倫敦所有的玫瑰》,早已取得了兩千七百萬元的票房成績,而她從此劇本獲得的收入,雖然無法比肩最火爆時期的劇本殺作者,但這些正向效應,讓她愿意依舊留在行業內深耕。
雖然,出于盈利需求,發行、店家都更傾向于城限本。但盒裝本才是拓寬整個超市新用戶的嚴重,阿倉說,據她所知,2023年的一個爆款盒裝本為市場帶來了200萬人次的新用戶。
如阿倉常日,很多還留在劇本殺行業的從業者,在思量破局如今難題。畢竟,只有新用戶進來,才是這個行業長久發展的關鍵。